2021年7月24日 星期六

鄭伯克段於鄢,莊公為何成心驅逐其弟


《鄭伯克段於鄢》這篇先秦散文出自《左傳》。我第一次讀到這篇,是我上大學修大一國文時。

已故的恩師張端穗先生的教學方式不同於一般的國文課,他是一面解說段落意義之後,再要求學生們陳述自己在這段段落中讀到什麼:認為當事人當時內心狀態是什麼樣,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如果不這麼做可能會發生什麼狀況,而述事者在這裡這個陳述是想要表達什麼,你對故事中的這個人物是什麼看法......這種上課方式課程進度非常的慢(我們一則精衛填海就能討論一堂課,夸父追日再一堂),但是獲益很大,直到如今我仍覺得那在我學習歷史上受益匪淺。我開始讀《左傳》也是由此開始。

當時鄭莊公的故事我們課堂討論的,著重在母子三人的糾葛以及若是不處理段國家不安定因素無法根除之類的因素,認為這些大概就是莊公選擇這麼做的理由。

後來,我在讀《左傳》時,發現了一件事,在《鄭伯克段於鄢》中並沒有提及的同時代的事實。我發現,這件事在莊公選擇處理寵弟問題時恐怕有著關鍵的影響。

那就是晉國的內亂。


以下簡要說明一下《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以及晉國內亂的起因。其實,只要把這兩件事擺在一起,就能感受到鄭莊公的心理壓力了。

【鄭國內亂】

擁護周平王東遷雒邑的鄭武公娶了申侯的女兒,生了倆兒子。大兒子出生時難產,夫人武姜因此厭惡他,取了個永誌其恨的名字叫做『寤生(牾生,難產之意)』。小兒子段出生時順產,武姜喜歡他。武公在位時,姜氏便不斷想要廢太子改立幼子段,但武公並沒有答應(西周就是因為改立儲君滅亡的)。

武公去世,繼位的莊公(寤生)只有十四歲,母親向他再三強勢要求給段好的封邑,莊公迫於母親的壓力,將一個大得不合規制的大城『京』封給了段。之後二十二年間,段不斷擴大勢力,幾乎將鄭國一分為二。

到了春秋開場的魯隱公元年,那場春秋第一樁大事上演了。段將要發兵襲擊鄭都,在都城的武姜將要作為內應為他的大軍開城門。這時寤生發難了,武姜一下被控制住了,京城也幾乎在他派出討伐軍的當下馬上就背叛了共叔段。最後共叔段進退失據,只能逃亡出國,一切都在鄭莊公的掌握中。

【晉國內亂】

在不算太遙遠的時代,隔壁(?)的晉國有位國君殺死了攜惠王,跟寤生的父親鄭武公一同擁護周平王東遷。那位國君是晉文侯,他的名字叫做仇。

晉文侯的父親是晉穆侯,他打仗輸了不開心,就給自己的長子取名叫『仇』以永誌此恨,過了幾年打了勝仗很開心,然後給那年出生的兒子取名叫『成師』。穆侯是否有偏愛小兒子不可知,但可以知道只要他叫喚到這倆兄弟的名字時,都會想到失意或風光的情景。

文侯在世時沒事,文侯死後他的兒子昭侯似乎受迫於叔父在國內的實力,封了個不合規制的封地『曲沃』給他(有說法認為是被迫將國家一分為二的封國給成師。)

然後晉國的故事,用一張圖表示吧:


這是種殺兄弟全家的概念吧



藍框裡是進入春秋時代之後才發生的事,也是文侯一族的結局。藍框以外的部份,那是鄭莊公寤生所見到的鄰國的現實。旁系過大壓迫本家,把本家的國君一個個殺掉。晉文侯本人強有什麼用呢,他死了他的兒子孫子都被殺掉啊。(事實上寤生在世時能看見晉文侯一族被幾乎殺光,殺到無新君可立。)




就算寤生他自己很強,他仍然不得不會從他爸的同事(說不定他也認識)家裡高度雷同的事情之中,想到自己的孩子們或孫子們。

有鄰居家用血寫成的恐怖故事,在鄭莊公心裡那麼做恐怕是為了保全自己跟孩子不得不然的選擇了。京叛大叔段那麼輕易簡直瞬間之事,恐怕也是他早有預備在京城有人吧。

如果段安份守己,也許他就不會動手,也或許他會設法壓制預防。但從他會忍耐共叔跟武姜的放肆行事長達二十二年,也許他也在賭,他在期待段跟武姜會不會自己醒悟,想到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結果他賭輸了。

段跟武姜自己去啟動了他早已預備好的反擊。

親情終究輸給了欲望。

2021年7月10日 星期六

關於子產與孔子

昨天跟朋友聊到孔子是子產的小迷弟[誤]這事

子產去世的消息被孔子聽見時,孔子還哭了,哭的一臉眼淚鼻涕的

雖然孔子時不時要為別人黑他偶像辯駁一下

雖然他們是同個時代的人

但是他們應該是從來沒見過面的



但孔子之所以欣賞子產,我大概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其實子產那樣的人,是他憧憬的自己



孔子的魯國也病了,病的不輕,而他自己是有理想的,想做點什麼的

子產在孔子的眼裡大概就是個活生生的勵志人物

他們鄭國病的更厲害,子產被重用,

用強大的執政力把一個病重的國家幾番整頓,

不能說是康復但也算是重新激發出了繁榮的生命力



孔子的內心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他想要有發揮的舞台,拯救一個國家甚至安定天下

但是這樣那樣一言難盡,總之他的理想沒能實現



其實孔子的風格比較類似子大叔,但他憧憬的是子產

他也好想幹一番偉大的事業啊



不過,他本人完全認知不到,其實在後世人看起來,他比子產更偉大啊

他憧憬的將視線投向遠方時,遠方的人也憧憬地遠望著他

他沒能成為他嚮往的偉大的政治家,但卻成了最偉大的思想家與教育家

這該說是命運的奇遇嗎?



然後聊到子產其實在很多地方都被人黑,黑粉比粉多太多

莊子書裡我印象有好幾則黑子產的同人之外

孟子也黑子產,說子產就是個沒能力的偽君子

(偽仲尼:誰罵我子產哥哥?)